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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無效表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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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無效表白

恰好這天晚上, 周秦和尤異兩個人都沒睡好。

周秦偷偷訂了大床房,kingsize的床屬實太大了,和兩張床沒區別。

尤異離他很遠,縮在床邊的位置, 睜著眼睛盯住虛空。

周秦翻來覆去, 睡不著覺, 想梅輕怡的事,還有案子怎麽解決, 該從哪裏入手。

他一睜眼,尤異還離他老遠, 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。

尤小異遠遠地躲在角落,不言不語。周秦以為他睡著了, 笑著搖搖頭。

貓貓頭的脾氣, 大狗子猜不透。

窗外微光照進來, 周秦借著依稀的模糊光線,翻身坐起。

他有點口渴, 躡手躡腳地去飲水機前接水喝。

一回頭,黑暗中赫然立著道身影。

周秦一口水噴出來,嗆得連連咳嗽, 哭笑不得:“異崽, 醒了。”

尤異打開床頭燈,站在那裏看著他。

周秦給他倒了杯水, 問:“想什麽呢。”

“梅輕怡的事。”尤異淡淡道, 端起杯子一飲而盡。

“喝飲料嗎?”周秦指指旁邊的飲料機:“可樂, 雪碧…果酒。”

尤異要可樂, 周秦喝果酒。

一大一小坐在沙發上, 都睡不著, 周秦幹脆放電影。

房間自帶影碟機和放映機,不過碟子都是些老電影,有些年頭了。

周秦找來找去,在書架上方找到一堆男同電影,他十分震撼,並決定就放這個。

是時候給崽子開開眼界了!

周正直秦心懷叵測。

周秦找到的最新的片子叫《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》,改編自猶太裔作家的同名作,講述了意大利少年和美國博士生為期六周的鄉間愛情,聽朋友說這片子後勁很足。

事實證明,就算周秦有心引導,尤小異也毫無藝術細胞和情感雷達。

他看到最後都不知道兩個男主角之間什麽關系,那兩人滾成一團親成了馬蜂窩,尤異還在茫然地問周大狗:“為什麽要咬他?”

“……”周秦聽見了內心滴血的聲音,哭笑不得:“不是咬,是親。”他看著尤異的大眼睛:“親吻,明白嗎?”

“哦…”尤異眨巴眼:“那你也…”

“我怎麽了?”周秦恨不得懟到他腦瓜裏,看看裏邊裝的什麽漿糊!

才讓異崽對感情如此遲鈍。

尤異指了指自己,天真純潔得像一朵潔白無瑕的梔子花:“親過。”

“我…”周秦瞠目結舌,心臟狂跳:“我、我親、親你!?”

我他娘什麽時候這麽色膽包天了!也不怕被尤異打死。

“鬼蜮裏。”尤異驚訝於他的劇烈反應。

周秦從沙發上跳起來,果酒漾出玻璃杯,灑滿茶幾。

他手忙腳亂抽紙巾擦拭,尤異抱著靠枕窩在沙發裏,靜默地凝視他彎身擦桌。

“忘了嗎。”尤異似懂非懂:“你咬我,我以為…你把我當成…壞人。”

“不是。”周秦側對他,攏起兩道濃眉,陷入沈思。

為什麽這麽重要的事,他竟然毫不知情。

他也太猛了,先斬後奏是吧,先親後愛是吧。

周處默默對自己豎起大拇指,好樣的,是個猛男!

尤異發現他出神,喊了聲:“周秦。”

“欸。”周秦柔聲答應,坐回他身邊,緊緊和異崽貼住。

尤異幾乎被他擠到沙發邊緣,左邊是扶手,右邊是邊貼邊蹭的周大狗。

“寶貝。”周秦循循善誘地解釋:“那不是討厭,我肯定沒有把你當成壞人,而是…”

尤異認真地反問:“是什麽。”

周秦凝視他的雙眼,一字一句道:“是喜歡。”

一根針掉在地上,泛起漣漪般的細微聲。

當呼吸與呼吸交織的時候,周秦甚至在那短暫的毫秒之內,腦海中走馬觀花地幻想過,尤異知道什麽叫做喜歡,他能夠準確地區分,他對他的喜歡,不是出於朋友之間的友好。

而是,想要占有他的全部,一種近乎瘋狂的情感。

當周秦意識到這種不同尋常的在意時,它已經從一顆小嫩苗,長成了大樹。

而他很希望,尤異這只鳥兒,能落在他的大樹上。

所以說,想象終究是美好的。

尤異只是點了下頭,像是怕自己不夠鄭重,又哦了聲。

周秦在一片沈默中,含淚給自己挽尊:“你幫了我很多忙,又救了我好幾次,我…很喜歡你。”

尤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,豁然開朗道:“不客氣。”他禮尚往來:“我也喜歡你。”

周秦差點心梗,笑容僵硬:“謝謝。”

感謝黨,感謝人民,感謝你喜歡我,就是這句喜歡聽上去那麽客套。

那句話怎麽說來著,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。

十萬裏關山路,周大狗才走完第一步。尤小異就是他的共產主義的終極理想,是攀山者的珠穆朗瑪,是賽道終點的冠軍獎賞,也是所有可能事件中的最小概率。

但周秦同志,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念,勇攀高峰的決心,以及舍我其誰的勇氣。

他始終堅信,努力努力再努力,同事變成未婚妻!

電影中,兩位男主人公迎來意料之中的分別,那個長達六周的意大利夏天,永遠留在少年最美好的記憶中,是關於他所有的初戀,青澀、甘甜,充滿遺憾。

而沙發裏,尤異靠在周秦肩膀上,昏昏沈沈地睡著。

警方通過特勤處,將第四位女性受害人的檔案發到周秦的加密郵箱。

電影停留在結尾一幕。

尤小異睡著了,周秦小心翼翼讓他靠著,動作幅度不敢太大,他打開電子檔資料。

這次受害人身份確認得很快,和前三次一樣,兇手在拋屍現場留下了可供辨認死者身份的線索,比如,身份證。

所以警方資料調得很快,立刻轉發給特勤處,特勤處再轉給周秦。

死者名叫何茜絨,在校女大學生,22歲,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紀。

看簡歷,也是一個家境貧困的娃,有個弟弟,家裏極度重男輕女,何茜絨念書的錢都是自己攢下來的,不僅如此,她還要隔三差五打零工給家裏寄錢。

去見偶像前,剛被前男友劈腿,弟弟打電話找她要錢,母親生病了也需要錢。一家子全都在指望她這個大學生。

何茜絨的生活簡單而單調,吃飯睡覺上課念書打工。

她唯一的娛樂就是去碑林老戲園聽戲。

她是老戲園子裏為數不多的年輕戲迷之一,尤其喜歡——

周秦往下看,熟悉的名字躍然紙上。

何茜絨很喜歡梅輕怡,逢梅老板的戲,哪怕不吃不喝,都要攢錢去聽。

兩個人應該有些私交,何茜絨偶爾去梅輕怡家裏做客。

這次,何茜絨就是因為各種麻煩纏身,萬念俱灰,才去找梅輕怡傾訴。

“……”

周秦無聲嘆氣,轉身將尤異打橫抱起來,語氣輕柔:“異崽,回床上睡。”

尤異抱著自己,蜷在他懷裏,囫圇夢囈般,困倦地應了聲嗯。

周秦已經許多次見到他這樣的睡姿了,把自己抱得緊緊的,蜷得像只弱小無助的蝦米。

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,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象征。

但尤異究竟為什麽缺乏安全感,因為他想不起來自己的過去嗎?

周秦未加深思,把尤異放回大床,蓋上薄毯,調整空調溫度,然後坐回沙發。

梅輕怡的電話在淩晨三點打過來。

周秦捏著啤酒罐,站起身,長腿邁動,步入露臺,按下通話鍵。

“看到警方消息了。”淡淡的語氣。周秦撥開易拉罐。

對面急促的呼吸逐漸平覆,三秒後,梅輕怡嗓音沙啞地開了口:“是他嗎。”

“……”周秦扯了下嘴角,毫無笑意:“我說是,你就承認?”

電話那頭再度沈默,周秦擡頭遠望。

露臺前的江面倒映著霓虹,波光粼粼,漣漪推著五光十色在河面泛開。

對岸高樓林立,大廈鱗次櫛比。

燈光、微風、河浪。

歲月人間。

周秦閑倚護欄,一手聽電話,一手拎啤酒罐,仰頭猛灌兩口,深邃的視線投向遠處。

梅輕怡咬牙切齒:“茜絨特別善良…她家裏人不待見她,但她還是每個月給家裏寄錢,她弟沒錢,跑到學校來找她鬧…她吃了很多苦。”

劉明、宋飛…這些慘死的人,誰又不苦呢。

可梅學成偏偏要對這樣的人下手,拔掉那縫隙間千辛萬苦長出來的小草。

他們經歷了風霜雨雪,唯一想要的,不過是活下去。

然而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想望,都被殘忍剝奪。

梅學成所作所為,令人發指。

“她是來找我的路上失蹤。”梅輕怡啞著嗓子:“我沒想到。”

因為害怕會不由自主地去算、去問下一個死者是誰,一想到自己親如生父的二叔會殺死這個無辜者,就難以安坐在扶乩筆前。

他害怕得知真相後無能為力阻止的自己。

所以幹脆不想,不算,不問。當縮頭烏龜,把耳朵捂起來,自欺欺人。

周秦語氣淡漠:“天意無常。”

“……”梅輕怡反問:“天意無常?”

那他這樣的預言師,算出來的又是什麽呢?

無常的天意嗎。

不是。

既然天意可以從他的扶乩筆中管窺,他為什麽要蒙蔽耳目?!

如果早就算出來的話,何茜絨也許…不會死。

真的當那個死去的人,就是他的朋友的時候,梅輕怡才徹徹底底地感受到這樣的事實。

梅學成在殺人,他敬愛的二叔,正在奪走那些無辜者的性命,以一種極度殘忍的方式,讓他們原本就苦難的生活,平添了無數折磨和痛苦。

那麽周秦又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對他說:“我理解你。”然後放他去做縮頭烏龜。

“我該怎麽辦?”梅輕怡茫然而痛苦。

周秦聽出他的糾結,但他從來不替別人做決定,尤其在涉及至親這種事上。

他一如既往地耿直:“你自己想好。”

梅輕怡沈默。

許久後,他自言自語般開口:“如果不阻止,他一定會繼續殺人…”

就像周秦說的那樣,沒有人知道,梅學成需要多少冤魂,或者,何時才找到一具令他十分滿意的皮囊。

在這之前,就不停有人死在他手下。

這是對生命的無視和踐踏。

這是草菅人命!

黑夜中,梅輕怡的嘆息沈重得更像喘息。

他咬緊牙關,一字一字地從牙齒縫裏往外蹦:“我算,我幫你們。”

世間有無數黑暗,陽光照不進的陰影。

也總有人,不那麽自私,選擇正直和善良,義無反顧地保護大多數人。

周秦撇開嘴角,無聲輕笑:“好,謝謝。”

這一晚,梅輕怡沒有睡。

他穿上那條白裙,長發披落,坐回扶乩沙盤前,以十萬分的虔誠,拾起扶乩筆。

黑暗中,藍袍道士悄無聲息在他身後浮現,他彎下身,如一道虛影,握住梅輕怡的手,帶他筆走游龍,寫下關於死者的預言。

這一晚,周秦也沒有睡。

他下載了警方傳過來的監控視頻。

在去往梅輕怡家的小路上,何茜絨走到攝像頭前,忽然停下腳步。

她好像看到了什麽,轉身向右側的深巷步去。

她走路姿勢很怪異,一邊後退,一邊往前。

難以描述這種怪異感,似乎潛意識裏她並不想過去,她努力操縱她的身體,但還是沒能擺脫對方。

她的身影從監控範圍消失。

周秦以為結束了,點了下視頻,進度條跳出來,還有。

周秦屏息凝氣,大約十五秒後,何茜絨披頭散發地沖進監控範圍,她環顧四周。

警方對視頻做了銳化處理,何茜絨張大嘴,很像受到某種驚嚇。

她像只無頭蒼蠅,左沖右突,仿佛在和空氣中某種無形之物對抗。

緊接著,她砰然倒地。

一道黑色身影露出來,它是憑空浮現的!

周秦倒吸涼氣,他按住視頻後退,一幀一幀地播放。

那個東西,那個矮小的東西,一團漆黑,它拖走了昏迷過去的何茜絨!

周秦莫名其妙聯想到在湘西鬼蜮,他們透過河底鏡,看見吳維和顏溯在逃躲某種無形之物。

與畫面中的何茜絨何其相似!

看不見的東西,在攻擊他們。

就是這東西嗎?周秦皺眉,盯著那漆黑一團,像霧裏分出了小手小腳,抓住何茜絨的頭發,將她拖走。

這幅畫面,極其詭異陰森。

視頻結束。

屏幕定格在何茜絨的腳也被拖出監控範圍那一刻。

周秦放下手機。

天際露出魚肚白。

太陽要出來了。

尤異推開落地窗。

周秦斜倚護欄,低頭看手機。

晨曦自男人身後照過來,投下一片斜暉,光影相間,勾勒出他緊鎖他的眉頭,直挺的鼻梁,以及微抿的薄唇。

尤異張了張嘴:“周秦。”

周秦猝然擡頭,視線落在他身上,自然地舉起手同他打招呼,咧開嘴笑:“異崽。”

尤異到他對面坐下:“有消息嗎?”

“有。”周秦把手機遞給尤異。

一張照片,扶乩沙盤上的鬼畫符。

發消息的人是梅輕怡。

“他幫我們了。”尤異了然。

“嗯。”周秦點頭:“這是他今早發過來的,他還在想,是什麽含義。”

“哦對了,還有。”周秦打開監控視頻:“有個東西,拖走了何茜絨,你看看是什麽。”

周秦到他身後,兩人並肩坐著,周秦的臂膀越過他,將手機支到他面前,那姿勢就有點像他把尤異環在懷裏。

周大狗有一秒鐘的想入非非。

尤異沒什麽反應,專註地看著屏幕。

當那團黑影中伸出小手小腳,尤異神色驟變。

周秦坐在他背後,沒有看見尤異變化的臉色,只是一剎那,尤異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。

這一點,周秦不難感受到,他以為自己離尤異太近,讓他不適應了,於是稍稍拉遠距離。

尤異卻忽然回轉身,嚇了周秦一跳,他做賊心虛地摸摸鼻梁:“怎麽了?”

“那東西……”尤異欲言又止。

“什麽東西?”周秦腦子一登,瞬間反應過來:“你說那團黑影?!”

尤異點點頭,目光冷冽:“如果我沒猜錯,和湘西鬼蜮裏追吳維他們的,是同樣的東西。”

周秦嚴肅起來:“那是什麽?”

“你有沒有見過,那種會偽裝的蟲子。”尤異試圖舉例解釋。

周秦張大嘴,啊了聲:“竹節蟲?”

尤異見他理解自己的意思,順勢解釋道:“這種東西,就像自然界那些會偽裝的蟲子,通過改變自己外表顏色,達到偽裝效果。”

“哦…”周秦若有所覺:“你的意思是,它隨環境改變體表顏色,和環境融為一體,這樣我們就看不見它了。”

這東西就處於人的視覺弱區。

而當拖走何茜絨時,它露出手腳,變成了視頻中漆黑一團。

“對。”尤異讚賞道:“聰明。”

受到誇獎的周大狗豎起尾巴,得意地搖晃。

“不過…”周秦有個疑惑:“一般來說,環境隨時在改變,尤其是城市裏,街景變化萬千,你看它的偽裝,幾乎完全看不出來。比起顏色和周圍保持一致,它更像是透明的。”

尤異指了指視頻:“你仔細看。”

周秦皺起眉頭,凝視監控畫面,終於發現幾處微妙的不同。

有些地方的空氣,像在波動,引起了背景的細微變化。

尤異說:“發現了嗎,它的身體相當於多面傳導鏡,將四面八方的環境映照出來。達到和環境融為一體的效果。”

“所以這是…”周秦驚嘆這東西身體結構該有多精妙。

尤異抿了抿下唇,輕聲道:“我很久以前見過…他把這個叫…黑鏡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異崽【認真】:你是好人;

周子哥:嗚嗚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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